道教文化中的茶元素
顾炎武在《日知录》中写道:“自秦人取蜀而后,始有茗饮之事。”也就是说,大约在战国末期,中国人开始形成了饮茶的习惯。而道教在发展过程中,也与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作为饮品,在水质上,茶天然地契合道的特质。从陆羽《茶经》到明人钱椿年的《茶谱》、张谦德的《茶经》,各种茶典皆以山水、泉水为佳,此取道法自然之义。
茶树也自然栽在山上,尤其是道教名山,从鹤鸣山到青城山、武当山、龙虎山,皆是茶业兴盛,茶树广栽。道教种茶用途主要有两个:一是用于纳贡,这个在两唐书与《宋史》中都有记载;二是用于修炼。比如全真道有“戌时混坐茶汤”这样的规定,很多道士也主动以茶修身养性,从中体味无为。曾经以“卢仝七碗茶”名传茶史的卢仝,写过一首《忆金鹅山沉山人》:“君家山头松树风,适来入我竹林里。一片新茶破鼻香,请君速来助我喜。莫合九转大还丹,莫读三十六部大洞经。闲来共我说真意,齿下领取真长生。”卢仝认为,不必炼什么九转金丹,也不必读什么道家经典,只要以喜悦的心喝茶,就能体会道家修行的真意,也能得到长生。茶在此成了道士求道的一个媒介。
茶与道教医疗养生
实际上,在各种道教小说中,茶还被赋予了解毒、使人长生与成仙的功能。这并非人们凭空想象,从实际生活经验看,茶确实有丰富的医疗养生作用。陆羽《茶经》中收录的司马相如《凡将篇》中有药物二十三种,茶即是其一。又有《神农本草经》载:(茶)“茗味苦,微寒无毒,治五藏邪气,益意思,令人少卧,能轻身明目,去痰消渴,利小便。”茶还具有解毒、醒神、益思的功能。至宋代,药物学家寇宗奭的《图经衍义本草》对茶的研究尤为精详。书中“茗苦茶茗”一节,介绍了茶“味甘、苦,微寒,无毒。主瘘疮,利小便,去痰热、渴,令人少睡”,并提到了茶的“破热气,除瘴气,利大小肠”功效。
除直接发挥医疗作用外,茶还可以作为药引发挥作用。道医葛洪所著《肘后备急方》记录有不少用茶服药的方子,如治眼痒赤涩,“用大胆汁注目中。又方,治风赤眼。以地龙十条,炙乾,为末,夜卧以冷茶调下二钱”;治头风化痰,“川芎不计分两,用净水洗浸,薄切片子,日干或焙,杵为末,炼蜜为丸,如小弹子大,不拘时,茶酒嚼下”。葛洪的《胜金方》中还有用茶敷药者,“治蠼螋尿人成疮,初如糁粟,渐大如豆,更大如火烙浆庖,疼痛至甚,宜速用草茶,并腊茶俱可,以生油调,傅上,其痛药至立止,妙。”元末明初道士赵宜真的《仙传外科秘方》也说到眼部问题。针对泪眼,他提出“以黄连、当归、芍药、京芥、防风、薄苛、细辛煎浓汁……临期以热茶洗眼,然后点上,立效”。药王孙思邈所著《备急千金要方》《急救仙方》之中,更有诸多对以茶或煎或服药丸的方子的记述,如“空心煎细茶下三十丸,日二服”“每服三十丸,空心盐汤下,或荆芥茶汤食后下”等等。
丹药是道教养生之法的大端,炼丹也需用到茶。《太极真人杂丹药方》载:“每日用火四两养,经二七日满后。须志心祭之,用五色彩各一丈三尺,用果子香茶、酒脯、枣子、等物祭之。”宋人孟要甫《诸家神品丹法》则说到了以茶服食丹药之法:“细研之,饭丸如绿豆大,每丸点汞一两成宝。若要服食,空心茶酒送下一丸,补虚煖水脏,神效难述,以糯米饭为丸。”《庚道集》作为纂集丹法最详的外丹黄白术著作的汇集,还谈到以茶叶为原料之一的外丹制作法:“次入汞在碟上,次下药末盖之。如后:川椒、细辛、黄栢、乾老、茶叶、荆芥。各用三钱为末,入鼎盖母汞。”
茶与道教斋醮科仪
《周礼·地官》有“掌荼”“聚荼”以供丧事的记载(“荼”为“茶”在唐前的写法),可知茶一开始被用于祭祀。此后,茶在各种道教的科仪中成为重要祭品,如《太上六壬明鉴符阴经》中描述混元咒,需“于冬至日夜,用清茶、酒果、鹿脯、油灯、素食、奇香、金钱、云马各三分,及用青帛长八寸,阔三寸,用新笔朱砂,造青词,请三清玉皇”。又如陶弘景的《太上赤文洞神三箓》言,书符时“一般用香、灯、茶酒各三盏,果子等随意,面北书符”。
此外,唐代杜光庭的《道门科范大全集》卷四十七“解禳星运仪”详细记述了升坛仪式中有“降真,献茶。初献,散花”等步骤。这些说明了在道教科仪中,献茶也是不可或缺的环节。具体来看,在斋仪中,小斋的程序是“主人供一贤德,一日一人长钱一百,米菜茶果蜜姜之属”,中斋是“千食供,一人一日长钱二百,米菜香花灯烛茶果蜜姜之属”。醮仪本是由斋仪发展而来,与之相近,唐代的《灵宝半景斋仪》说醮筵“上香、上茶、上酒臣谨重上启,真灵上帝、五土尊神”。醮仪比斋仪多用到一些物品,杜光庭的《太上黄箓斋仪》介绍:“扫洒精洁,以设醮位。净席五领,醮巾五条,青布绯布,并可酒茶汤随,盘数五果饼馔,随时所有。”
以茶供养神仙或以茶为法器的道教科仪的目的各不相同。比如《道法会元》中有个符是为了治病而请兵的:“领三千全装带甲精兵,并青旗号,各执器伏,容貌猛烈。符下并朱书咒于甲马前后,主帅符书于甲马鞍上,令患家茶酒供养,遇夜烧香于床前。”还有祛除邪魅的:“临下时以朱砂和阳茶一盏,结真武印下。一手把茶,一手把符,念木郎咒。”此外,茶还可用于镇宅、超度等科仪,不一而足。
四百多年前,张潮在《幽梦影》中写道:“植物中有三教焉:竹梧兰蕙之属,近于儒者也;蟠桃老桂之属,近于仙者也;莲花薝卜之属,近于释者也。”这虽然是文学家之言,却反映了植物在文化史的视野中具备的宗教属性。茶作为中药材,又是祭品,与道教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。秋高气爽之时,品一杯好茶,停下自己纷乱的思绪,来静看这丰饶的人生,体悟无为自然之道,未尝不是一种修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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